织妇冲进布庄后院时手中那匹布角已沾了血迹。
李瑶起身迎上前未及开口苏婉已提着药箱从侧屋走出。
那妇人脸上有淤青指节破皮却仍死死攥着布匹的一角像是怕被人夺走最后一点凭据。
“她男人砸了织机扯了半匹布还推倒了孩子。
”织妇喘着气说“说她抛头露面败坏门风。
” 苏婉蹲下撩起妇人袖口查看伤处。
李瑶转身唤来两名医女低声吩咐安置孩子。
片刻后后院一间空屋被腾出设为临时庇护所。
苏婉当众宣布:“凡入庄织户若遭家暴可携子女入住此屋工钱照发布庄供食宿。
” 消息传得极快。
天光未亮已有三户妇人悄悄牵着孩子前来站在屋檐下不敢进门。
李瑶命人搬出棉被与米粥一一登记姓名。
她提笔在册上写下“庇护户”三字墨迹未干李震已踏入院门。
议事厅内烛火摇曳。
李震将一份名单置于案上是昨日布庄登记的织户总数——五十三人。
其中七人已遭夫家阻挠三人受伤。
“我们建了布庄定了工约可若连妇人出门织布都要挨打这约便只是纸上字。
”李瑶将《织户工约》摊开指尖点在“工钱归本人”一句上“若连这点权利都守不住百姓如何信我们能护住他们的地、他们的命?” 李震沉默片刻起身踱至墙边悬挂的地图前。
那是一幅手绘的西域道图红线蜿蜒西去穿过戈壁、翻越雪山止于一处标注“疏勒”的城池。
“青牛县已稳。
”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可稳得住一日稳不住百年。
盐铁棉布若只在这百里内流转再增十倍产量也不过是换米换柴。
要真正富民得换外面的东西——马、药、皮、矿。
没有马边军难固;没有良药疫病难控;没有皮料冬衣难足。
” 李骁坐在下首眉头微皱:“西境不靖商路常断。
若派兵护送恐被视作军事行动反招边将戒备。
” “那就以商为名。
”李震回身“不打旗号不列军阵只以民商身份西行。
护卫随行但藏于货队之中着便服佩短刃遇险则护无事则隐。
” 李瑶点头:“百姓信布庄是因我们讲规矩。
若商队也守信约不欺价、不强买西域人也会认‘福布’二字。
这商队不只是运货更是把我们的规矩送到外面去。
” 次日午后老盐商陈三被请至府衙。
他年近六旬背微驼双手粗糙如树皮指甲缝里还嵌着陈年盐粒。
他曾在漠北走货三年一次未失归来时只剩半袋干粮、一口铁锅。
李震曾问他为何不弃货逃命他只答:“货在人在货失人亡商道如此。
” 厅中无人多言。
李震取出一枚铜印正面刻“青牛商队”四字背面为“通有无济民生”六字小篆。
他将印信放入陈三掌心:“你为队长不为利为路。
带回之物优先补军需、入医馆、发寒户。
若有余利再扩生产。
” 陈三握紧印信指节发白。
他未跪只深深一躬:“老朽走过的路从不回头。
” 商队规模定下:三辆大车一辆载盐千斤粗盐以麻袋分装每袋五十斤封口压印;一辆载铁器五十口铁锅、二十柄农锄、十副马掌皆由李家铁匠铺新铸件件刻“李记”暗纹;第三辆载棉布三百匹“福布”每匹四丈三尺幅宽统一卷轴封装外裹油布防潮。
护卫由李骁亲自挑选十人皆为老兵擅骑射通暗语。
每人配短刀一柄、弩一张、干粮三日份混入车夫与脚力之中不显山露水。
启程前夜李震召集全队于府衙前广场。
百姓闻讯赶来围立四周。
他亲手将三箱货物封钉上锁钥匙交予陈三。
随后取出一卷布正是那匹织有“为民做主”四字的首匹成布。
“此布不卖。
”他将布卷放入第一辆盐车底层暗格“若西域人问起我们从何而来为何远行便取出此布指那四字。
他们若识字自会明白。
” 陈三肃立双手接令。
黎明开城。
三辆大车缓缓驶出县门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响声。
五十名织妇列于道旁有人怀抱幼子有人手持纺车残件。
一名年轻妇人突然高喊:“陈爷!带些西域的花种回来!我儿想看外头的花!” 陈三回头挥手应道:“记下了!” 车队行至官道岔口即将转入西行古道。
李震立于城楼目送最后一辆车影消失在晨雾中。
赵德立于身侧低声道:“此去万里音信难通若遇变故……” “我们已无退路。
”李震未看赵德只盯着远方“种已播下路必须通。
” 城中布庄照常运转。
织机声再起节奏比往日更稳。
一名织妇因布面稍厚被退返工未哭未怨只默默调整梭速。
李瑶立于机旁未多言只将《织布九条》中的“经纬密度”一句用朱笔圈出。
苏婉巡视庇护所见昨日受伤的妇人正教孩子认字。
纸上写的是“布”字一笔一划歪斜却认真。
孩子念出声时妇人眼角微动似有泪光。
李骁带护卫巡城途经布庄见一名男子在门外徘徊。
他上前盘问男子低头道:“我……我来接我妻回家。
她说只要我不打她她愿继续织布工钱……工钱她自己收。
” 李骁未阻只道:“明日申时带她来签新约。
若再犯布庄报官按律处置。
” 男子点头转身离去时脚步轻了些。
三日后西行队伍行至第一个驿站。
陈三查验货物确认无损。
他命人卸下一口铁锅赠予驿站老卒换取一碗热汤。
老卒捧锅良久忽问:“你们可是青牛县来的?” 陈三点头。
“前些日子有个秀才路过说他家乡有种新布叫‘福布’暖身不霉。
我还当是传言。
” 陈三未答只从怀中取出一小块棉布递过去:“你摸摸。
” 老卒接过手指搓了搓眼中骤然发亮:“这布……比皮还软。
” 陈三收回布块重新包好。
他望向西边黄沙尽头天色苍茫。
车队重新启程。
车轮碾过沙土留下两道平行的辙痕笔直向前。
一名护卫忽然抬手示意停车。
他翻身下马蹲在路旁从沙中拾起一枚铜钱。
钱面朝上刻着“天启通宝”四字边缘已有磨损。
他正欲收起远处传来鹰鸣。
他抬头看见一只灰羽鹰掠过山脊翅膀展开影子扫过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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