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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漫过青瓦屋脊洒在新铺的石阶上。

苏婉站在医学院门前指尖抚过门楣刻着的“济世堂”三字。

昨夜江边那场风暴般的战报与密信已随风散去此刻她手中握着的不是军情简牍而是一支银针。

院中早已聚起人群。

二十名穿素白衣裙的女医学生列队立于廊下每人臂弯里抱着一只铜盒盒内整齐码放着玻璃药管。

孩子们排成两列有的攥紧母亲衣角有的低头踢着石子。

一个五岁左右的男童站在队首洗得发白的蓝布衫领口磨出了毛边却站得笔直。

苏婉缓步上前蹲身与那孩子平视。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李继业。

”他小声答声音不大却没抖。

她笑了笑牵起他的手走向接种台。

身后几位妇人交头接耳:“这法子真能防痘?我家阿娘说病是命里定的强改不得。

” 话音未落一名老妇猛地拽住身边女童手腕就要往后退。

苏婉听见了却没有回头。

她解开袖扣卷起左臂衣袖露出一道凹陷的疤痕横在肘侧。

“我七岁那年得了天花。

”她说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们村三十四个孩子活下来的只有六个。

我没有躲过去可也没死。

”她顿了顿“今天这支药是我熬了三年才试出来的。

它不能保证百无一失但我知道——少打这一针的孩子将来会多一份送命的风险。

” 她拿起注射器将药液缓缓推出一点气泡在细长管中破裂。

阳光穿过玻璃映出淡黄透明的液体。

“第一个孩子我亲自带三天。

”她说“若有发热、抽搐甚至睡不安稳我都负责到底。

” 人群静了下来。

老妇松开了手。

银针刺入皮肤的声音极轻像雨滴落在竹叶上。

李继业咬着嘴唇没动。

苏婉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从怀中取出一枚铜牌挂在他颈间——正面刻着编号“001”背面是“医护预备班”。

崔嫣然从影壁后走出身上仍披着士族女子惯用的云纹披帛。

她走近苏婉压低声音:“娘娘此举固然是善政可真能断绝天花之疫?古书有载瘟疫乃天罚非人力可阻。

” 苏婉没有立刻回答。

她望向那些正在为孩童消毒手臂的女医学生其中一人动作格外熟练。

那是王家的女儿父亲因伤口溃烂死在旧军营里。

如今她已能背出整套消毒流程还教会了三个同乡女孩。

“你说天罚?”苏婉终于开口目光未移开那个忙碌的身影“那不过是前人不知病因只能归咎于苍天。

若每一代人都说‘不可违’今日我们还在喝符水治病。

” 她转向崔嫣然语气平静却不容动摇:“我能告诉你这疫苗未必能让天下再无天花。

但我能说——从今天起没人再需要眼睁睁看着孩子满脸生疮、高烧不退却只能跪在庙前求神。

” 她指了指刚完成接种的李继业。

“他不知道什么叫绝望。

因为他还没长大就已经被保护了一次。

这就是改变的开始。

” 崔嫣然垂下眼帘指尖轻轻摩挲披帛边缘。

良久她轻声道:“或许……是我读书太多反而忘了人间疾苦。

” 苏婉微微一笑正要说话忽见远处石道尽头走来一人。

玄色长袍肩披暗金纹绣步伐沉稳。

李震到了院门口身后只跟着一名文书官。

他并未直接进入场地而是驻足观望。

一名女医学生正扶着个哭闹的男孩坐下轻声哄劝;另一个孩子接种后蹦跳着跑回母亲怀里。

阳光照在她们胸前佩戴的铜牌上反射出点点微光。

李震迈步进来时李继业突然挣脱人群奔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角。

“爷爷”孩子仰头望着他眼神清澈“我爹是教书先生……他说人要知恩。

” 李震身形微滞。

他缓缓蹲下视线与孩童齐平。

这张脸陌生又熟悉眉骨的弧度鼻梁的走势竟与记忆深处某个模糊的影子重合——那是妻子曾提起过的那个研究明史的学生姓李年纪轻轻便离世了。

他没有追问来历也没有拆穿这突如其来的称呼。

只是伸手轻轻握住孩子的手。

“你叫什么?”他问。

“李继业。

” “好名字。

”李震低声道“继承基业的意思。

记住了今天你种下的这颗苗将来会长成大树。

” 孩子用力点头转身跑回苏婉身边。

苏婉看了李震一眼眼中有一瞬的波动随即恢复如常。

她拍了拍李继业的背:“去那边休息一会儿待会儿还有糖水喝。

” 李震站起身对身旁文书官道:“记下来:自今日起凡参与首批接种者其家庭免三年赋税并优先纳入冬赈名单。

” 文书官迅速记录。

崔嫣然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忽然问道:“娘娘这些孩子里当真能出大夫吗?” 苏婉走到一排木柜前打开最上层的抽屉。

里面整齐摆放着几十本手抄课本封皮写着《基础解剖图录》《消毒规程》《常见病症处置法》。

每本都由女医学生亲手誊写纸张粗糙字迹工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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