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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面的风比入夜时更沉吹得战船桅灯摇晃不定。

李瑶站在旗舰指挥舱内指尖划过面前那张摊开的航道图眉头未松。

她刚核对完西岭渡口断轨处的施工日志发现有五名新调来的杂役并未登记籍贯正准备传令核查忽觉掌心一震——脚下甲板传来细微颤动像是远处水体被剧烈搅动。

她立刻抬头望向舷窗。

上游黑水尽头几点火光正疾速逼近。

不是渔火也不是夜航商船的灯笼。

那是成排燃烧的船头裹着油布与硫磺顺流而下直扑舰队中央。

“火船!”了望哨的声音撕破夜幕“三十艘以上全速冲阵!” 舱外脚步纷乱传令兵奔走呼喝。

李瑶却未动只将手按在控制台铜阀上目光扫过仪表盘上的压力指针。

蒸汽锅炉早已预热抽水机处于待命状态——自前夜识破硫磺迷雾袭击后她便下令各舰保持一级战备动力系统不得熄火。

“左舵三十度全舰缓速转向。

”她声音不高却穿透嘈杂“开启主抽水机逆流扰动。

” 命令传出瞬间底舱传来沉重的金属咬合声。

巨型齿轮开始转动蒸汽推动活塞带动江底螺旋桨反向搅动水流。

江面波纹骤然扭曲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涡流带在舰队前方三百步处缓缓成型。

第一批七艘火船撞入漩涡边缘船身猛地一偏像被无形之手拽住。

火焰随倾斜的船体倒卷入江嘶鸣着熄灭。

一艘稍大的火船试图借风速突围却被涡流卷住尾部整船打横最终翻覆沉没只剩半截焦木浮在水面。

但仍有十余艘火船突破第一道屏障。

风向突变南风转为西北火焰朝己方舰队飘来。

右侧两艘护卫舰已开始起锚避让阵型出现缺口。

李瑶迅速调取热气球哨位传回的轨迹图手指点在剩余火船的航线上。

“释放拦网。

”她下令“三号、五号改装船铁链拖曳封锁中段水道。

” 两艘装有机械绞盘的战船立即行动。

铁索从船侧滑出沉入水中又在另一端浮标牵引下横贯江面。

三艘火船撞上铁链船头断裂余势未消仍在缓慢前移。

第四艘则被卡住底部火势蔓延至主舱轰然炸开碎片四溅。

就在此时上游鼓声大作。

淮南水师主力终于现身。

二十艘战船列成雁形阵旗号鲜明弓弩手立于船头显然意图趁乱强攻。

敌将立于楼船高台见火攻受阻竟不退反进令全军加速压上。

李瑶眼神微凝。

她知道对方已察觉水流异常却仍敢冲锋必是认定己方无力维持控流系统长时间运转。

但她没打算硬拼。

“关闭右翼抽水口。

”她果断下令“全部动力集中至东南方向喷流口。

” 指令落下底舱锅炉压力飙升。

原本均匀分布的涡流开始偏移江流向东南侧猛烈推挤。

残存的五艘火船失去平衡接连打转有的甚至倒退数丈。

敌舰群首当其冲。

前锋三艘战船突入漩涡外围船体剧烈摇晃。

舵手拼命调整方向却抵不过水流牵引。

其中一艘撞上隐藏水下岩脊船底发出刺耳刮擦声随即停住不动。

第二艘试图绕行却被急流裹挟径直冲向一片浅滩区。

李瑶调出江底测绘图确认那是天然暗礁带。

过去三年她亲自带队勘测长江水文绘制了数十张详图这张正是其中之一。

图中标注的“沉船区”此刻成了最好的陷阱。

“放任他们漂。

”她低声说“别追击。

” 旗舰甲板高台上李震负手而立目光沉静地望着下游混乱的敌阵。

亲卫在他身旁低语:“是否派接舷队登船?尚有三艘未沉。

” 李震抬手制止。

“不必。

”他说“困住比杀掉更有用。

” 他看着那几艘搁浅的战船在浅水中挣扎船员跳入江中逃生却被暗流卷走。

主舰卡在礁石间船尾翘起帆柱折断像一头垂死的巨兽。

远处最后两艘敌船试图调头却被返流逼回最终撞在一起双双倾覆。

江面渐渐安静。

焦木与残骸随波漂流火光尽数熄灭。

李氏舰队灯火通明蒸汽机低鸣运转各舰有序归位。

几艘小艇出动回收漂浮物资并检查敌船残骸是否藏有密信或标记。

李瑶仍在指挥舱内手中握着一份刚送来的报告。

上面写着:“新调杂役五人籍贯栏空白工钱由外账房统一结算非军部拨付。

” 她将纸页轻轻放下伸手拨动控制台最后一个阀门。

抽水机缓缓停转江流恢复常态。

“查那五个杂役的进出记录。

”她对传令兵说“尤其是昨晚有没有人去过火药坊西侧仓库。

” 传令兵领命而去。

李震这时走进舱内脚步稳健。

他看了一眼控制台上的仪表又看向窗外漆黑的江面。

“你早料到他们会用火船?”他问。

“不是料到。

”李瑶摇头“是从上次硫磺味里猜的。

那种浓度不可能只是迷雾——他们在试引燃效果。

既然试过了就不会再等。

” 李震点头没多言。

他知道女儿已不再是那个只会记账的女孩。

她如今掌控的是整条长江的呼吸节奏。

“敌将呢?”他问。

“生死不明。

”李瑶指向下游“主舰沉在暗礁区离岸太远没人去救。

” 李震沉默片刻转身欲走。

“等等。

”李瑶叫住他。

她从抽屉取出一块湿布包裹的木牌递给父亲。

那是从一艘火船残骸中捞出的令牌正面烧去一半背面刻着一个残缺的“王”字。

“这不是淮南水师的制式。

”她说“他们的将领不用木令。

” 李震接过指尖摩挲那道焦痕。

他没说话只是将令牌收入袖中。

舱外一名工匠正检修蒸汽机接口。

他蹲在甲板角落手套沾了机油拧紧一颗松动的螺栓。

忽然他停下动作低头看了看左手虎口处的一道旧疤——那是几天前切菜时不小心划的。

风从江面吹来带着灰烬的气息。

他的右手悄悄摸向腰间那里藏着一枚薄铁片边缘锋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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